失去了眼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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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vember 1, 2025

失去了眼镜后,看一切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,因为无法专注地盯着事物,故无奈地、无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。

看着一切事物都开始飘然虚无,这模糊并非一种单纯的视觉缺陷,它更像一种形而上学的暗示。大脑操纵着身体,便开始本能做着一些违逆本心的事情,投入到看得清的事物中。 我有时候在想,我只是失去了一只眼睛来辨别事物是否清晰的能力,为何另一只也开始怠惰起来?

我总是忘记我的近视。单眼近视,反而让一只眼睛不到0.1的视力的警告总是被大脑遗忘,因为我的大脑还看得清东西。它宁愿自我欺骗,将那只“好”眼睛的信号奉为圭臬,从而忘记我是一个需要佩戴眼镜的人,让我总是发觉我活在大脑编织好的伪装成功的现实里。

我的另一只眼睛也随着学业压力变得模糊,大脑才彻底记得我是一个近视的人。我需要让眼镜佩戴一生,让感知不断提醒着自己眼镜的存在,提醒它是自己生活里必不可缺的物品。


当我摘下眼镜的时候,往往意味着自己需要休息,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。需要摘下眼镜之时,往往在躺下感到不适的那一刻,我才记得我配戴着眼镜。摘下后,唯一清晰的只有面前的屏幕,甚至有夜盲的协助,关了灯,我唯一真正看得清楚的只有发光的屏幕。

往往看不清的一切事物的时候,我会本能地感受到一种恐慌,感知是存在的锚,存在是认知的基础,失去了存在的确认性,人本能地就像一个被丢弃在荒野里的幼童。 然后大脑会本能地依赖看得清的、可感知到的东西,这种依赖是盲目的,是一种认知上的趋光性, 它不计任何后果,违逆着身体的本心,大脑主管了一切,只为抓住那片刻的确定性。 于是,这又引来了一次蓝光之下的失眠。在失眠里,与这个唯一看得清的虚假世界一次又一次地交流,一次又一次地忘记时间,一次又一次地损毁那只仅存的、看得清的眼睛。


我总是忘记观察单眼近视的严重程度,因为人总是认为自己是凭借完整的、对称的双眼来获取世界的信息。 但是人是有主力眼的,往往会把看得清的那一只眼睛获取到的信息作为世界与方向的全部。 不佩戴眼镜之时,我的世界依然清晰,我便认为世界在我眼里就是如此清晰,而我的眼睛也如此清晰,故形成了荒谬的逻辑链条,说明我的世界就是如此清晰的,我没有任何问题,忽略真正作为主力眼的那只眼睛,让它一次又一次传输模糊的视觉信号,然后被大脑屏蔽。


双眼近视有程度的轻重是很常见的,然而「单眼近视」却不怎么常见,一只眼睛 5.0 ,一只眼睛 4.0 就更加不怎么常见了。 我有时候也把它当作一种基因赠予的先天的缺陷,但是也总是看不清后天的眼睛的失去。

或许只有在眼镜消失的这一刻,当主力眼和大脑狼狈为奸的骗局同时失效时,大脑才又一次提醒我,我真的失去了眼睛,失去了一切看得清的凭借,让我在慌乱之中唯一看得清的只有内心的恍然与失措。

但也还好,我只是失去了一只眼睛。